京墨

紧急联系人(29)

刑警副队蒲×刑警队长韬

勿上升

*护士视角


01

年三十的晚上,我们医院接到一急诊。人被推进来的时候满身的血,左腹上一个明晃晃的枪眼,快要分辨不清衬衫原来的颜色,一截肠子就那么露在外面。


我也只不过是刚到医院实习,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场面,双腿木得僵在了原地,捂住嘴目送那个小哥被推走,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

“诶,你看那个小哥,伤这么重,该是个警察吧。”闺蜜用胳膊顶了顶我的手臂,视线也是向那个方向望去。


“不知道。”我一颗心也同着悬了起来,忧心惶惶地捏紧了单肩包的带子。


“你脸色怎么这么白,又不是你男朋友出事了,看你这矫情样儿,走了走了,下班。”闺蜜拉着我我就要走,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。


“葡萄,我想去看看,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。”我看着身后灯火通明的医院,又想起了刚才那个伤得不成人样的小哥,心里就不由自主地为之紧张。


“几年过去了,你怎么还这么喜欢替别人担心,惯的你,走走走,陪你去还不是了嘛。”

葡萄半只脚都踏出去了,又收了回来一脸无奈地抱臂摇着头看着我,“先说好,最后一次了奥,再多没有。”


“谢谢葡萄,就知道你最爱我了。”我扯着葡萄的衣袖跑到急救,想找找有没有穿警察制服的人在手术室门口等着,可惜转了一圈什么也没见着,只好灰溜溜地离开。


“哎呀,医院就这么大点地儿,你还是普外科的,那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吗?急什么!”葡萄理了理被我扯皱的衣袖,一脸嫌弃地看着我。


“这不一样。”也许是因为我男朋友也是干警察的,我对受伤这类的词汇格外的敏感,十分不情愿看见这样的场景,自然要比别人更共情些,“你说我们为什么没有看见其他警察?”


我双手搭在葡萄肩上,一脸真诚的望着她。


“可能,他不是警察?”


我摇摇头,抬眼对着葡萄诧异的眼神解释道“我看见他手里的那枚徽章了,是编制里头的,我猜他……是个缉毒警。”


葡萄眉头一簇,抿着嘴思考了一会儿“怪不得我们在走廊上没有看到其他穿警察制服的人,想来是不想太高调。可是,可是他队友呢?一路上我们过来不是老人就是小孩,再者也要三四十岁了,都是出生入死的队友了,不至于那么冷血吧?”


“一定是有什么苦衷,还是不要妄下定论好。走吧,我男朋友等我下班呢,别让他等久了。”我迈开脚步朝医院大门走去,不再操心这些事情。


“唉,你们这群小情侣啊……啧啧,我男朋友还在等我呢~”葡萄一脸阴阳怪气地学我说话,逼得我脸都像火烧起来了一样。


“你小声点,别贫了,小心我揍你。”我咬牙切齿地威胁道,一拳锤在葡萄胸口上,自顾自的向前走。


“哎,你等等我,我错了。错了还不行吗?”


02

年后我才见到了那个小哥,只不过他不是在普外科,而是在精神科。只是恰巧路过,却一下子瞥到了那张侧脸,他的脸型很好认,清晰的下颌骨锋利地割出一条直线,鼻梁笔挺,只一眼我便知道那就是他。


我心头忽然巍巍一颤,我的猜测大概是得到证实了。缉毒警的心理素质一般都很不错,他大概是吸毒了,才会被送到这里来,我驻足下来趴在窗口看他。他的身体似乎是在微微的地颤着,嘴巴微微张开急促地呼吸着。


隔着那么远的距离,我都可以看见他满脑门的冷汗,淌下来浸湿了脖颈上的绷带,头发被汗打湿分成一缕一缕的。他的脸被收拾干净了,血迹灰尘什么的都被通通擦掉了,竟还有几分素静。


他被插了管,塑料管一路从脖子上的豁口连接到仪器上。我有些于心不忍,怎么没有人抱抱他,未免太孤单。我忽然想起我爷爷,久病缠绵在床上,到最后死去的时候,也是这副模样,希望我下次路过的时候还可以见到他。我情不自禁地捏紧了一把汗。


突然我的后背被人拍了一下,我失措地回过头来看,是刚手术完的医生。


“家属吗?别在这等,那边有椅子。”


“不是不是,不是的。我是新来的护士,我这就走,这就走。”我点头哈腰朝医生道了个歉,扶稳自己的护士帽,匆匆忙忙地朝工位赶。


一路跑到护士站,葡萄见了我慌慌张张的样子立马扶住我的肩膀“怎么了呀这是?”


“我……我又见到那个小哥了。”


“嗯,所以呢,见到了所以那么激动?”


“不是,被主任逮了。我才刚来啊,这下可是给主任留下不好的印象了。”我单手倚在前台上,想要休息会儿喘喘气儿。


“那小哥怎么样了,还好吧。”


“他进精神科了。”说到这儿我暗自神伤起来。


“他……吸毒了?”葡萄一脸犹豫地试探着我的状态,插在领口的笔壳都被她掰得脆响。


“嗯,应该是吧。再说你不是精神科的吗?自己看去,别问我啊。”我没有底气地回答道,声音也渐渐地小了些。


“啧,算了,别想了昂。人家自己有家人操心呢,你就别跟着一起闹了嗷,咱不想,他会没事的。”葡萄是长沙人,性格大大咧咧的,也不会安慰人,见她这副样子我便知道她是担心我了。


“好,我不想了。你替我多留意点那个小哥啊,看样子他伤得不轻。”我被护士长叫去查房,只能快速地跟葡萄道了个别。


葡萄给我打电话过来已经是深夜十点半了,电话里她的声音疲惫至极,语气拖拖拉拉地说道“唉,晚班结束没。我跟你说啊,就你跟我说的那个小哥,我问医生要详细情况的档案,医生都不给。但是我听说啊,他前几天差点下不来手术台。”


“啊,这么严重啊!”

我把手机夹在耳边,边走路边忙着摘掉身上全服武装的手术服,“哦对,我刚下手术。第一次进手术室,紧张死了。”


“可不是吗,但主刀的医生好像是说,他求生意识还蛮强的,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,大概是亲人的乳名吧。不是咱把他救回来了,是他不想死,他好像……好像在等谁。”


我往包里收拾东西的手忽然顿住了“等人?等谁,不是没人在他手术室门口吗?我那天亲眼看见的,医生在外面喊了好久病人家属在哪,好久才看见有执勤人员说他是个孤儿。”提到这儿,我就替他生气起来,手中的保温杯被我死死攥住“我知道缉毒警工作性质特殊,但也不应该一个人被丢下,他们是同生共死的战友,不是在手术室里被抛弃的一条生命。缉毒警不是最珍惜生命了么?”


“不,你误会他的兄弟了。我前几天接手到一个病人,他手臂上全是针孔,都快被扎成筛子了。我师傅说他长期被注射致幻剂,体内还有毒品残留物,从那刻起,我就知道,他是跟那个小哥一样命运的人,他们的人生就都那么被毁了,他们都还那么年轻。小汐,你知道我的,我那么一个神经大条的人,看到他的时候我都差点忍不住哭了。”


“是同一批缉毒警?难道,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漠不关心?而是他们自己也身不由己了……”

我难以置信地张开嘴巴,久久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,声带因为极度的震惊而难以再发出声。


“小汐,那个病人比小哥还要年轻。可我给他做测试的时候,他连一二三都不会数了,只知道害怕地缩在旁边的那个男孩怀里。但是他却叫不出来那个男孩的名字,我可以肉眼可见地看到那个男孩伤心的样子。那个时候,我就特别想要治好他,可是我没有那个能力,我想那个男孩也是那么想的。”


听了葡萄这番话,我算是彻底成了哑巴不说话了,不安地抠着手上的倒刺。


“你说,几十年后,这段记忆会不会变成一场噩梦,在梦里反复上演。这场噩梦,需要他们一生去治愈。”我拼命地咽下了从喉咙里翻涌上来的哭意,裤子上的布料被我捏得皱得不成样子“那些毒贩是有多恨他们呀,啊……”


可他们的事迹甚至只能被记录在档案本里封存起来,没有拿出来被公之于众的权利,往后还有小心翼翼地活着。


他们替人民发声,可谁替他们发声。


廊间吹进来一阵风,凉丝丝的。顺着风的方向看去,医院里原来已经开上那么好些花,我记得主任跟我说过,每年这个时候,医院才有点人味儿。那会儿医生们都忌讳着在聊天里不谈死,只谈希望。


人死了,就是跟花瓣一起飘走了,逍遥地去天上当神仙去了。活下来的,那自是更好,来年他们还可以做种花的人,生命就是那样一代而又一代传承下来的。


你要记得,医院从来不是寄托死亡的地方,他同样是温暖的。也许你要认为病人每天都要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,也许你会以为他们痛苦万分,也许你替他们不值得。可每次当我再一次看到他们能自己迈出这个大门的时候,我都会发自内心地替他们感到欣慰。


不是人类渺小,而是生命顽强,就像初春的花一样,每一年他们都开。他们永远不会消失,他们只会换另一种方式存在,他们一直都在,他们不曾离开。


你要相信,将来的将来,他们依然会散发出沁人的香味。他们会枯萎,会糜烂,会腐化,但他们会一直继续盛开。


所以他们值得我们的喜爱,那怕只是路边的一朵无名的花朵,那怕是一朵从未害及过人的罂粟,他都值得我们去喜爱。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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