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墨

紧急联系人（27）

刑警副队蒲×刑警队长韬

勿上升

*阿蒲视角

01

或许现在是凌晨了，我终于得以静下来，按着突突跳着的太阳穴。我的睡眠质量一向好，今天不知怎么的开始辗转反侧了，我想是因为我还没有适应，没有适应离开他的生活。

我的手向被子里摸索着而去，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，是手机。手机在我这里其实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，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，我始终认为它只是一个用于交流的工具。

我未曾想到过，他会成为我日后的一丝挂念。以供于我去抽丝剥茧地寻找他还在时的样子，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他，我们大多数时候都是并肩作战的战友，或者是棋逢对手的敌人。

很少是一对亲密的爱人。其实有一段时间他有刻意躲着我，那段时间我被外面的流言蜚语骂得厉害，毕竟是我先袒露的内心，风口也自是大多朝向我这边的。

那会儿他见了我总是跟见了贼一样，特意和我错开上下班的时间，连接水时都要探头探脑地看我接完才肯出来。

我从来都知道他不是个刻意的人，更不是一个会去逃避的人。

于是我主动去了他的办公室里找他，他猫着腰就想擦着我的肩出去，我立即挡住了他的去路。我问他为什么要躲着我。

我相信你一直不是一个很懦弱的人。

那么多天了，他第一次肯分给我一个眼神了。他的神情有些复杂，似乎是犹豫但却又带着几分坚定。

他说他还没有想好。他说当他同意开始交往了的那一刻就开始无尽地后悔了，他不喜欢一成不变的人生，这话的确是他说的，没有错。但是他显然还没有适应太大的变量。

过往他的生活总是规律化的，每天总是过两点一线的生活，碰到难题就一个劲儿地钻牛角尖。他的视野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。

我的出现意味着他要从一个人脱离出来，去适应去磨合。他对于爱情显然还是太过于青涩没有经验，何况他人生中的第一份爱情就需要突破重重阻力。

所以他还没有想好。

我理解他。

当我第一次从乌托邦里走出来的时候，我才恍然大悟地惊醒。我生活的地方太优沃了，以至于我以为那就是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，可我忘记了这个世界是不平等的。

我觉得我应该勇敢。

那是我和他微信私聊里的最后一句话。

我未曾设想过那是最后一句话。

也许是太想念了。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把手机调到紧急联系人的页面的，也不知道怎得就鬼使神差地按下了那个红的扎眼的按键。

得到是一阵忙音，其实我知道这是一通拨不通的电话，可还是觉得有些心灰意冷。

突然忙音被就此中断，我握着手机的手掌颤栗了一下，开始无法遏制地颤抖起来，手机快要从我手中滑落下去。

我看到了接通的页面，不禁屏住了呼吸。

慢吞吞的一句蒲星星，粘腻的不像话，是他，一定是他。

郭文韬，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。

蒲星星，你再等等我。

他这么丢下了一句话就匆忙挂断。差点令我以为这只是一场梦，可是涕泪纵横流进已经没有力气再闭上的嘴里，那咸涩的味道，令我不禁感到，我是活着的，是醒着的。

那怕这只是一句录音，那怕他是真的死了，也不后悔了。

02

当我复工回局里的时候，局里的人总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，一开始我以为他们是为我惋惜，我伤了腿，可能以后都要拄拐了吧，只能干些文职那些轻点的活儿。

我也并没有很在意，只当他们是关心我罢了。

可这种眼神往后很久都还存在，我开始感道他们是有意在瞒些我什么，可当我问起时，他们却又畏头畏尾的，不肯承认。

有些欲盖弥彰了。

我猜想应该与我那天晚上拨通的电话有关，只是我不敢再想下去。

因为我会看见他绝望的眼神，看见他一身血跌跌撞撞跑向我的样子，看见那天烧地无边无际的烈火。

每当我再一次看见这些浮现在我眼前时，都是前所未有地窒息。

他在我的脑子里死了成千上万遍，我不知道上头为什么非要指定我来点那把火。我只知道是我害了他，不论那把火是不是我放的，都是我害了他。

我明明还没有能力好好保护他，却就想匆匆忙忙地爱他。

王春彧这几天来找过我，他把一张心理测试试题拍在我的工位上，是少见的严肃。

你想不想见郭文韬。

我刚想调笑他，却对上他认真的眼神，一下子要说的话被吓退在肚子里，我知道他是认真的。

我说真的。

我捻着那张纸提起来看了一眼，又瞥了一眼王春彧。

做了这个就可以见他了么。

还有一套心里检测流程。

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做完。

明天就可以出报告。

我承认我动摇了，郭文韬是真的没有离开我，他守约了。

我揪住王春彧散落在西装外头的衬衫，他诧异地望了望我。

那天是你接的电话对吗，他现在是在戒毒对吧。王春彧你答应我，等他伤好了之后不要把他送进戒毒所。

他好不了了。王春彧对着我摇摇头。

戒毒是一辈子的事情。从他第一次被迫吸毒的时候，他的一辈子就注定是毁了的。

所以你要好好对他。

你要告诉他，他是值得的。让你做心理测试就是为了这个，往后他走的每一步，都会步履维艰，你要陪着他走。

我知道了。我抿了抿发苦发涩的嘴唇，我感到我的嘴唇在微微颤抖，不知道是失而复得的幸福还是不知所措地痛哭。

一瞬间我感觉我像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孩提，只会哭泣。眼泪簌簌的一滴一滴地滴在纸上，没有办法控制住，一点一点的模糊了视线。

我第一眼就瞟到了这张卷子上的最后一题，如果活着是令他痛苦的一件事情，你还愿不愿意挽留他。

我哭到手都没有力气握住一支笔，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“是”字。

我的确不想让他再痛苦了。

但他肯定想让我挽留住他。

如果他不想，就没有聊天记录里的最后一句话了。

那不是我的自私，而是我们两个人的豁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