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墨

紧急联系人(30)

刑警副队蒲×刑警队长韬

勿上升

*护士视角


01

听葡萄说那个小哥最近不太安生,他体内的毒品剂量不算少,能到如今的地步几乎全是靠着他的意志撑着。


他可以控制住吸毒的欲望,却并不代表着他可以免去毒品的生理性反应。他的手脚要成天成夜地被松紧带牵扯束缚着而不得动弹,是葡萄亲自为他绑上带子的。


他毒瘾犯了的时候浑身都会抽搐起来,那样纤细的身体不住地翻滚挣扎着,好像想要从病床中挣扎出来,却又会因为力竭而跌落回去。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清醒的,但我知道他一定很难受。


葡萄说,在她亲手替小哥绑上带子的时候,心里就像是被剐了一刀一般。毒品牵扯住了他安安稳稳走完一生的脚步,他相濡以沫的队友被所谓的荒唐制度困住,现在,连我们医生都要用绑带缚住他。


好像全世界都在与他为敌。


可他是那么一个纯良的善人,无论如何都不该沦落到这个份上的。


他本来应该继续拿他的下一个一等功,他本来应该在又一次任务中光荣地在红旗下宣誓,他有无数个理由可以去走别的路,无论哪一个都比缉毒这条路来的璀璨。


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辗转到这条路上,但我尊重他,我敬畏他。


我不会让他和我爷爷那样缠绵病榻的,我向葡萄保证到。他还那么年轻,他的人生远不该如此。


我和葡萄约了晚上见面,一下晚班我就急着赶到了精神科的住院部。那是我多天之后第一次见到小哥,仅仅是远远地望着,我就震惊地捂住了嘴。


也仅仅是几天,他就瘦得严重脱了相,病骨支离地陷在床里,不成样子。也许你知道放在美术教室里的骷颅骨架吗,在上面黏连一层仿真皮。也就是他现在这个样子了。


薄薄的一层病号服就像一卷宣纸一样糊在他的身上,被突兀的锁骨勾勒出褶皱,就好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,活脱脱的滑稽。


现在的他好像比他来时满身血迹的样子还要可怕,满身血迹的他至少是还尚存一点儿鲜活的人味儿,倒不像现在这般死气沉沉的。


我随着葡萄靠近了他的病房,看得便仔细些了。我见着他的腕骨圆滑地屹立在皮肤上,指节间的水肿还未消,就被纱布缠住挤在一块儿。静静的,静静的,恍惚令我觉得他已经不在了。


一瞬间我忽然觉得,活着也是一种痛苦。如果不是他自己执意要留下,如果我们医生也不遵循医德办事。就这么去了也挺好的,还能少消受一些不该承受的痛苦。


可冥冥之中他一定也有他的执念吧,总感觉他有没有完成的事,或者没有见的人。不然怎么肯到如此时候还不咽气呢,不是别人拼了命地想要留住他,而是他伤痕累累却骄傲地站在我们面前。


我开始有些隐隐担心起来,希望那么好的一个人,不要有人负了他。就算是被迫籍籍无名,苟且偷生地活下去,也起码该给他一个交代。


02

一直到一月的下旬,小哥的病房才来了人。是一个身形清瘦的年轻人,我只能看见他的侧脸。颧骨生得很明显,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文的金丝眼镜,是一副老成的读书人气息,一举一动之间都透露着优雅。


似乎是听见我戛然而止的脚步声,他停下了为小哥捻被子的动作,缓缓立起躬伏下的身子,笑盈盈地朝我走过来,步履之间的风带起了棕色风衣的衣角,他满脸笑意地伸出手迎我。


“你就是负责照顾文韬的护士吧,这些天辛苦你了。我叫王春彧,是他的朋友,你可以叫我王哥。”


不知道为何,我觉得他的笑容很真诚温和,没有半分虚假,和以往的病人家属都不一样。


原来小哥的名字是叫文韬,这些天来一直小哥小哥地叫。还不知道他原来的名字叫什么呢。


我立马摆了摆手,推脱地说“平常是我朋友在照顾的,我是外科调过来的,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好,没点会外科知识的护士在旁边不行。”


“他睡多久了?”

那个刚才还笑得温和的男人簇起了眉头,眼神里充满了不安与担心。


“一周多了,其实中途也有醒过,但是……不太清醒。对了,你认识一个叫阿蒲的人么,我见他一直在念叨。”


“我只能告诉你那是他的一个很重要的人。”


我在心里犯嘀咕,有多重要的人是他意识都不太清明时还能不停喊的。就算是真的那么重要,为什么迟迟不肯来,当时我那么劝葡萄,可现在我也有些焦急了。


“我们到走廊上聊?”

王哥伸手指了指走廊上的铁皮凳子,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。临近我要坐下时,他把他的风衣垫到我的座椅上,我有些吃惊地看了他一眼,他只是浅浅笑着,“椅子凉,没什么别的意思。你应该有男朋友了吧。”


他的目光聚焦在我右手上,我顺着视线看去,原来是在看我无名指上的戒指。


“嗯。”我有些害羞地应了声。


“想不想了解一下他的故事,我猜你很好奇。”王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,令我感到摸不着头脑。


“你们是警察吧,身份特殊,可以说这个么。”


“既然都这么问了,还有不能说的道理?那我就直接开始讲了啊。”


我唯唯诺诺地点着头,就听见他自顾自地讲着“那个很重要的人是他的爱人,我刚才不愿意告诉你,是因为对他来说不礼貌,也信不过你。可我现在知道,你是个值得信任的人。”


“他这个人很较真,凡什么事说到做到。说好了要带我们全部人一起回大陆,就是真的拼了命要办到。刚开始我觉得他在开玩笑,可他当了真。”


“任务执行到中途的时候,我们丢了个人,是我的相好。他为这个内疚了好久,那么高大的人,在我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,像个小孩子,还给我磕头道歉。惹的我好不好意思。”


我这才发觉,原来眼前的人已经没了爱人。心里也后悔地咒骂着自己,其实刚开始不应下来也行,还要他把难过的事情再回忆一遍。


他却发现了我的顾虑,还反过来温柔地安慰我“不怪你,我觉的我的爱人也应该希望我好好活,比我还希望。”


“可你还是会伤心啊……”

我委屈地撇了撇嘴,不知道该如何是好。却见他说“你知道吗?文韬当时内疚的样子和你一模一样。”


“我继续讲。自打我相好出了事后,他办什么事儿都神经兮兮的,打以前他自己一个人当潜伏位的时候,不管不顾的,特别喜欢一个人特立独行。没少在上头那儿被骂,那时候还是我相好护着他,简直就是一毛头小子。”


“可……可打那之后,他似乎就有种执念。一定要把我们一起带出这趟浑水,一个人都不准落下,可现在他自己成这样了。”


“他是蜕变了,可他也没有未来了。”


“他跟我们谈未来,告诉我们,每一个人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。可他把他的爱人抛下了,他把我们也抛下了。”


“他总是喜欢计算最优解,可这次任务的最优解就是让一个人去死,换别人生,你说他傻不傻啊,那地底下一群野兽,他一点都不犹豫就跳下去了,他但凡再犹豫一点,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。”


“他这样为我们前仆后继,那我宁愿自己就不要活,我王春彧从不喜欢别人施舍。”


“我知道他不会死,但也同样知道他不可能活得太好。”


03

在那三天后,才又来了一个男孩。他看起来跟文韬年纪更相仿些,没有王哥那般成熟稳重。他看文韬时,眼里有种不一般的情愫。


他很幸运,过去几天来看他的人形形色色,他来时韬哥却刚好醒了。我抱着一堆药迟迟不肯进去,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。


我看见他用自己光洁的额头抵住他额头前的碎发,赌气似的说道“我还以为你死了,你知不知道,我看见漫天的火燃烧起来的样子,我都快要绝望了。那把锁打不开的时候,我甚至有想要跟你一起死的念头。”


“你知道这半个月我过得有多煎熬吗?人前我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,可我就是不想相信你死了。”


“幸好……幸好你还在,我不要再失去你了,我不要了。”他坚挺的身躯终于支撑不住地跪倒了地上,好像是哭了,他的背一耸一耸的,颤抖地不成样子。


这都是我听到的后话了,先前他们头挨头地在窃窃私语,不知道在说些什么。


我好像突然领悟了什么,也许,那个阿蒲,那个重要的人,他的爱人。会不会就是这个如此失态的男人呢?


原来他们不是情同手足的战友,他们在这层关系上赋予了一层更重要的关系,叫爱情。


当我看见那具伶仃的身体被阿蒲拥入怀时,心里说不出的为他们感到高兴。阿蒲生得不算高大,但是当文韬病骨怜伶地趴在他怀里时,就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。


他的拐杖倒在了一旁,但现在他眼里只有他的爱人。明明他自己也不算健康,但他想给他的爱人一个依靠。


他们那样沉默着紧紧相拥了好久,多希望他们还可以再拥抱一个世纪那样长。


阿蒲的影子只是小小一圈,却正好可以圈住一个文韬,阳光撒在他们两个身上,就好像是天使在努力张开翅膀。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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